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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说唱文影视作品

发布时间:2020-06-16   |  所属分类:表演:论文发表  |  浏览:  |  加入收藏

  广东珠三角的“自梳女”,作为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有着社会经济的客观因素和个人选择主观因素的影响。在民间说唱中,自梳女的“梳起”乃是无奈的选择。而现代的影视作品,则对“自梳女”形象既有传承又有创新:传承的是“自梳”的一系列传统仪式;创新的是对“自梳女”形象进行“再创造”,影视作品中的“自梳女”更富有现代女性意识。

民间说唱文影视作品

  关键词:自梳女;说唱文学;影视作品;传承;发展

  一、“自梳女”兴起的历史背景与成因

  自清代开始,广东珠三角地区妇女兴起“自梳”之风。清同治十年(1871)《番禺县志》记载:“国朝百年来,番禺一邑。其所称贞女者,志不绝书,而其甚者,相约不嫁,联袂而死。”[1]“据清末邬庆时调查,1903年时番禺南村数千名妇女中,出嫁者不过数人,1909年甚至无一人出嫁,全部‘梳起’。顺德容奇缫丝厂一千人中,就有八百名是自梳女。”[2]可见,“自梳”风俗在当时珠三角尤以番禺、顺德一带未婚少女中盛行。何谓“梳起”?旧时女子在发饰上区别已婚与未婚,通常为未婚少女挽着一条大辫子,已婚女性则把头发盘起,梳成一个发髻。所谓“梳起”,则是未婚女子拟作已婚妇人一般,自行把头发盘起,向外宣示自己“不嫁”的决心。以儒家思想作为行为准则的传统社会,时刻不曾忘记对女子的教化约束。从汉代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道学家便制定了许多林林总总、各式各异的“淑女规范”。到了宋代,程朱理学高度发展,宣扬“存天理,灭人欲”的卫道士对女性的禁锢限制则更变本加厉。例如著名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①,已近乎变态。在孟子看来,嫂子遇溺,叔叔不能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见死不救,而可以权变[3]。但到后世,道学家们故意曲解程颐的话,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为由不许女性改嫁,则把礼教推到一个至高无上、无以复加的地位,高到连生命都可抛弃,可见道学家们人性的扭曲。到了明清二代,封建统治者大规模地表彰守节女子,广树贞节牌坊。从古到今,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越发变本加厉。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梳起”成为珠三角女子一时风气,主要有以下两方面原因:

  (一)传统社会女性地位低下、生活悲惨是主因

  中国传统社会以男权思想作为主导。在家庭中,历来是“男主外,女主内”,“男耕女织”。男子是家中的经济支柱,掌握话语权,而女子则自小便被教育“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封建社会,男女的地位极不平等,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必须对丈夫从一而终,恪守贞节;男子倘若对家中妻妾不满意,可以“七出”之条为借口休妻,而女子却从没有权利“休夫”。即便丈夫仙逝,封建统治者也崇尚并主张让女子为先夫守寡,而这些所谓“节妇烈女”寡居独守数十年,所换来的不过是一座光耀门楣的贞节牌坊。一旦有女子想改嫁,封建卫道士群起而反对其改嫁。传统女性在夫家中地位极低,即便受到婆家、丈夫、翁姑等欺凌、虐待,受传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观念影响,这些女性往往只能逆来顺受,“打掉牙齿和泪吞”,哭诉无门。而她们即便向娘家家人哭诉,本着中国传统的“以和为贵”、息事宁人的道德观念,娘家人也往往劝女子默默忍受。这些婚姻不如意的女性,无论从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均承受巨大痛苦。女性在传统的封建男权社会中其实从没有得到真正的“自我”,她们自降生开始,就为男性而活着。若说男性是“第一性”的话,则中国传统女性就是波伏娃所说的地地道道的“第二性”。

  (二)缫丝业的兴盛为女性经济独立提供了可能

  因为盛产桑蚕,广东珠三角农民自古就摸索了一套桑基鱼塘农业生产模式。采桑、养蚕、缫丝等作为精细工作,女性历来更为擅长。自近代华侨陈启沅创办中国第一家民族资本经营的缫丝厂———继昌隆缫丝厂开始,在广东南海、顺德一带新型缫丝厂纷纷开设,蒸汽缫丝厂、脚踏缫丝厂如雨后春笋般在珠三角大量涌现。新型缫丝厂大量招聘20岁左右的未婚女工从事缫丝。这些女孩子,很多耳闻目睹村中姐妹们嫁人后受虐的恐怖案例,对嫁人心生惧怕;又因从事缫丝工资较高,女孩子拿着缫丝的高工资足可以维持生计,有些甚至可以凭着高超的缫丝手艺,以一己之力养起全家,承担起一家人的开销。原本待嫁出阁的少女,因为经济上的独立,她们不用像传统的女性一般,任由摆布,而开始了“自我”的觉醒,希望以“梳起”的方式获得自身的自由与独立。这些女性若铁了心“梳起”,因为经济方面的原因,父母也只好由着她们。可以说,20世纪初广东珠三角的缫丝业的崛起,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也给“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农村社会带来深刻的变革,促进了“梳起”之风的兴起。“自梳女”保持单身主要有两方面的意义:一是可以保持经济上的独立,获取生活来源;二是正因为“自梳女”保持单身,无家室之累,更受各缫丝工厂青睐。因而,一方面缫丝工厂需要“自梳女”,另一方面“自梳女”在工作中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形成良性循环。

  二、民间说唱文学中的“自梳女”———无奈的选择

  在旧时珠三角一带农村,农民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许多都是文盲,能为普罗大众接受且能广泛传唱的多是民间说唱、童谣等,反过来这些民间说唱、童谣亦对民众的思想产生影响。“自梳”之风为何会兴盛,就与民间说唱中的女性境况相关。

  (一)民间说唱

  珠三角地区,民间流行着许多说唱艺术形式,如木鱼、龙舟、南音、粤讴等。当中有不少说唱文学反映了当时女性的生活现状,呈现自梳女的真实生活。如龙舟歌《缫丝女自叹》:人实恶做,世界咁艰难,男儿还望打得破难关。唉,做着我地女人真系惨,一生劳苦饱受世道摧残。梳起在家人待谈,若然出嫁又好似入网关。至怕嫁着个男人性情硬,又怕翁姑恶毒蛮。生儿育女多磨难,重怕家贫如洗冇两餐。有阵见到人家拖男带女随街喊,思前想后偷嗟叹,伤情触景更令我心烦。[4]这首龙舟歌就真实反映了自梳女的生活境况与思想矛盾:世道艰难,作为女子,无法如男子般拼搏奋斗、开创事业,“一生劳苦饱受世道摧残”;年纪渐长,思虑将来前途,贸然出嫁只恐错托终身、所托非人,不单受尽婆家折磨、生儿育女饱遭磨难,更怕家贫如洗三餐不继。思前想后,只能选择自梳。年轻女性选择自梳,实属无奈。豆蔻年华,长夜漫漫,独对青灯,如何甘心?因而不少自梳女,会与同为自梳女的女子结下“金兰契”,两人同吃同睡,生活在一起,俨如夫妻。现存的不少粤语说唱就反映了自梳女的“金兰契”情事,如南音《寄探金兰》、《玉婵附荐金兰》、木鱼《金兰访友波罗相会》、《金兰结拜送家歌》,龙舟《梦兰忆友》、《夜谏金兰》、《五想同心》,粤讴《五恨金兰解心》、《相知寄书字花解心》、《相识错你》等。粤讴《相识错你》中,因金兰姐妹出轨另结新欢,自梳女与金兰相知决裂,“重指望蒹葭倚玉前生定,永不更移共享百龄。点想你心多唔定性,结交唔耐另访云英”[5]。由此可见,自梳女并非纯粹的独身主义者,她们之所以选择自梳,并非她们不需要爱。相反她们渴望爱,却又怕所托非人、错托终身,因而无奈之下只能将异性之爱转为同性之爱。

  (二)民间童谣

  珠三角民间童谣种类繁多,广为传唱,当中不少反映了当时女性的真实境况。如一首名为《鸡公仔,尾弯弯》的广府童谣在民间脍炙人口:鸡公仔,尾弯弯,做人新抱甚艰难。早早起身都话晏,眼泪唔干入下间,下间有个冬瓜仔,问过安人老爷煮定蒸,安人又话煮,老爷又话蒸,蒸蒸煮煮唔中安人老爷意,大拃落盐佢话咸,手甲挑盐又话淡,三朝打烂三条夹木棍,四朝跪烂四条裙。仲话:咁好花裙畀你跪到烂,咁好石头畀你跪到崩。横又难,掂又难,不如舍命落阴间。人话阴间条路好,我话阴间条路好艰难。[6]嫁作人妇的女子,一大早就要起床为婆家一家做饭,眼泪都未擦干就要进厨房。为何流泪?恐怕天天挨打受骂乃是常态。厨房有个小冬瓜,小媳妇想用来做菜,婆婆说煮,老爷却说蒸,蒸蒸煮煮都不合婆婆老爷的心意;一时说咸,一时又说淡,三天打烂三条木棍,四天跪烂四条裙,还嫌小媳妇把花裙子跪烂,把石头跪碎。小媳妇生活凄凉,甚至宁愿做鬼也不想做人媳妇。童谣中讲述的小媳妇的悲惨遭遇恐怕也是旧社会千千万万女性的生活缩影。众多民间歌谣与童谣反映了旧时女子嫁作人妇后在婆家辛酸的生活境遇。眼见乡间众多姐妹在婆家的悲惨境遇,越来越多的未婚少女在无奈之下选择自梳以逃避封建婚姻压迫。

  三、现代影视作品中的“自梳女”———自我的觉醒

  “自梳女”作为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在影视界并未受到太大的关注。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国内只有粤港澳地区拍了零星几部以“自梳女”为主题的电影、电视、话剧,其余大部分都是纪录片。影视作品当中较有代表性的,一部是中国香港无线电视台在1990年拍摄的电视连续剧《自梳女》,由李国立监制,陈秀雯、邵美琪、罗嘉良等主演;另一部是1997年中国香港导演张之亮拍摄的电影《自梳》,由杨采妮、刘嘉玲、归亚蕾、赵文瑄、钱嘉乐、李绮红等主演。这两部“自梳女”题材的影视作品质量比较高,坊间评价与口碑较佳。这两部影视作品中塑造的“自梳女”形象与之前民间说唱文学中的“自梳女”形象在承袭传统之余,更富女性独立自主意识。

  (一)沿袭“自梳女”风俗

  1.“梳起”仪式与祝词。张之亮导演的电影《自梳》中,自梳女姐妹替少女意欢进行“梳起”仪式,边梳起边念祝词:“一梳福,二梳寿,三梳自在,四梳清白,五梳坚心,六梳金兰姐妹相爱,七梳大吉大利,八梳无难无灾”。中国香港无线电视台拍摄的电视剧《自梳女》中,叶素娟的“梳起”仪式亦简单而隆重。在亲朋好友见证下,在观音像前,自梳女姐妹帮素娟一边梳起,一边念念有词唱到:“一梳云鬓莲花髻,阿娟梳起自决愿。从此媒人休要问,父母无权为她订鸳盟;二梳云鬓高高起,不靠父母靠自身……”叶素娟身穿象征“自梳女”的香云纱黑衣,自行盘起长发。女性举行完“梳起”仪式后,意味着人生进入到另一个新的阶段,可以独立选择自己的人生路,也可以像男性般出外谋生打拼。2.“姑婆屋”。传统认为,自梳女“自梳”后,便意味着自身独立,可如男人般工作、出外闯荡,但是死后神主牌不能在娘家供奉。因而自梳女都会在外生活,自梳女姐妹结伴买房子一起居住,她们的房子俗称“姑婆屋”。自梳女一生单身,无儿无女,自梳女姐妹们约定在“姑婆屋”里一起生活,以便老来能够互相照应,百年归老后也可以将神主牌供奉在姑婆屋里,死后由姐妹们供奉祭拜。现存广东顺德均安的冰玉堂,便是广东珠三角自梳女“姑婆屋”的历史见证。电视剧《自梳女》中,因为传统“自梳女”不能住娘家,所以叶素娟与自梳女姐妹一起合租杨老爷的房子作为“姑婆屋”,还因房子问题与许俊德产生纠纷。

  (二)个性坚强独立,富有现代女性意识

  电视剧《自梳女》一开篇就是讲叶素娟眼看母亲嫁入叶家后饱受翁姑之气,一天到晚干活,却没有得到平等的待遇,吃饭只能窝在厨房,饱受大伯、伯娘一家欺凌。素娟在缫丝厂找到工作,便决心梳起不嫁,用自己双手劳动养活自己与家人,不再受翁姑之气。叶素娟在缫丝厂中非常能干,别人一个月只能赚5-6元,素娟却能凭一双巧手赚到10元。她缫的丝又快又好,所以在缫丝厂中早早便升为“工头”,作为“师傅”去教导刚入职的缫丝女工。作为一名“自梳女”,素娟坚强独立,心灵手巧,虽然身边不乏男性青睐,然而内心铁定要自食其力,独身而终。她将赚到的钱都用于妹妹叶素凤的供书教学、替大伯家买鱼塘等,聪明能干,有担当有责任,是“自梳女”的典范。

  (三)选择“自梳”的高度自主性

  传统的“自梳”,自梳女在观音像前立誓,便要一生信守诺言,不得反悔,否则会被村民唾弃。旧时习俗,自梳女与人私通,被村民发现,则会被村民将之与奸夫捆绑在一起毒打并双双“浸猪笼”。且被“浸猪笼”的自梳女死后,其父母不得为其收尸殓葬,而只能由村中自梳女用草席为其收尸;假如村中无自梳女的话,则被流水冲走。与社会现实中“自梳女”相区别的是,影视作品中的自梳女“自梳”与否,虽与经济因素相关,但经济因素并非唯一原因,也并非最大原因,反而与自身原因高度相关。在电视剧《自梳女》中,本来专心一意“梳起”的自梳女叶素娟,因为被青年教师许俊德的真诚爱慕所打动,而决然毅然地放弃“自梳”,离乡追随许俊德老师一起到他乡建学校,开始新生活。而从来没有想过自梳的柳英,却因为与情人陈九之间的感情挫折以及陈九的惨死,心灰意冷,最终决定自梳。电视剧中的这群自梳女决定“自梳”与否,与其说是命运安排,不如说是自身抉择,她们对于“自梳”的态度,有着高度的自主性。电影《自梳》中的自梳女意欢,在情迷意乱间不顾自己的“自梳女”身份与初恋情人旺成发生关系以致怀孕。然而意欢向旺成坦言怀孕后,旺成却因怯懦不敢负责任(因自梳女与男子通奸,一旦被发现会双双被“浸猪笼”)。意欢在最关键的时刻惨遭情人抛弃,不得已冒着生命危险而自行刮宫,引致大出血,幸好得到军阀八姨太玉环不顾一切变卖家财相救,不离不弃照料,才重获新生。最终意欢被玉环感动,与之陷入患难与共的“百合之恋”。二人历经波折,即便逃难也不愿意抛弃对方。无论是电视剧《自梳女》中的叶素娟,还是电影《自梳》中意欢,她们都有着高度自觉的女性意识。“自梳”是她们实现个人独立、追求个人幸福的手段,无论“自梳”与否,都是个人选择,而不是必然选择。

  四、结语

  珠三角民间说唱文学为“自梳”之风盛行推波助澜。而现代影视作品则对“自梳女”形象既有传承又有创新:传承的是“自梳”的一系列传统仪式;创新的是对“自梳女”形象进行“再创造”,影视作品中的“自梳女”更富有现代女性意识。影视作品中自梳女“自梳”与否,都是遵从内心意志,她们可以为了追求个人幸福而自梳,也可以为了追求个人幸福而选择放弃自梳,她们身上闪耀着现代女性独立自由的光辉。“自梳女”作为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是中国现代女性解放的先驱。说唱文学与影视作品作为记载这段历史的特殊文化载体,对于我们了解“自梳女”及“自梳女”文化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

  参考文献:

  [1]邓光礼,贾永康.番禺县志(清同治十年:点注本)[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8:43.

  [2]叶春生.珠三角的“自梳女”[J].西江大学学报,2000,21(4):67.

  [3]孟子.孟子[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7:164.

  [4]陈勇新.粤语说唱[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8:31.

  [5]招子庸,等.粤讴[M].陈寂,陈方,评注.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17:100.

  [6]广州市越秀区文联,大话国.老广新游之广府童谣[M].广州:广州出版社,2014:6-7.

  作者:谭惠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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